第328章 永远都在(1 / 2)
“啾 ——” 头顶传来清脆的鸟鸣,苏瑶抬头看见一只羽毛翠绿的鸟雀从雾中掠过,尾羽带着几点赤红。她认得那是啄米雀,爹说这种鸟常栖息在有草药的地方。果然往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岩壁上爬满了何首乌的藤蔓,紫褐色的茎蔓缠着青苔,铲,小心翼翼地刨开周围的泥土,生怕碰伤了须根 —— 这东西要整个挖出来才管用,断了的根茎药效会差大半。
把何首乌放进药篓时,她忽然发现旁边的石缝里长着几株七叶一枝花,墨绿色的叶片轮生在茎顶,中间顶着一朵黄绿色的花。这可是治蛇咬伤的良药,苏瑶眼睛一亮,连忙放下铁铲,伸手去够石缝深处的植株。就在指尖快要触到叶片时,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冰凉滑腻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上来,她猛地低头,看见一条手腕粗的乌梢蛇正盘在手臂上,三角形的脑袋微微抬起,吐着分叉的信子。
心脏骤然缩紧,苏瑶屏住呼吸,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爹教过她,遇到蛇千万不能慌,尤其不能猛地甩手。她缓缓地将另一只手伸向药篓,指尖摸到艾草的瞬间,猛地抽出一把,朝着蛇头挥去。艾草的辛辣气味刺激了蛇的感官,它 “嘶” 地一声松开缠绕的身体,滑进石缝里不见了。
直到蛇影彻底消失,苏瑶才敢大口喘气,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冰凉刺骨。她瘫坐在地上,看着手臂上清晰的蛇鳞印记,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一条乌梢蛇,爹为了护她,被咬伤了小腿,虽然及时敷了草药,可那条腿还是落下了病根,每逢阴雨天就疼得直不起身。
“爹,我不怕。” 她对着空荡的山谷轻声说,声音被雾气揉碎了,散在风里,“您教我的,我都记得。”
歇了片刻,她重新背上药篓,发现红布条不知何时缠在了旁边的荆棘上,被勾出了几道细痕。她小心地解开布条,指尖触到磨损的边缘,忽然想起娘曾说,这布条上的红线是用茜草汁染的,晒足了七七四十九天,能经得起山里的风雨。如今算来,这布条已经陪了她五年,红得愈发沉静,像沉淀在岁月里的血。
越往黑风口走,雾气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呼啸的山风。峡谷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蜂窝状的石洞,风穿过石洞时发出各种诡异的声响,有的像孩童啼哭,有的像老人咳嗽。苏瑶把药篓往肩上又勒紧了些,腾出一只手抓住岩壁上的老藤,一步步挪动脚步。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沟壑,云雾在谷底翻涌,偶尔露出几块嶙峋的怪石,像是巨兽张开的獠牙。
她要找的天麻生长在离谷底三丈高的悬崖凹处,那里背阴潮湿,正好符合天麻喜阴的性子。爹生前曾在那里采到过最好的天麻,说那处的天麻断面是雪白色的,带着淡淡的蜜香。苏瑶从药篓里取出备好的麻绳,一端系在手腕上,另一端牢牢捆在崖顶的老松树上。松树的树干需要两人合抱,树皮粗糙得像老人生满皱纹的脸,她摸了摸树干上渗出的松脂,黏糊糊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起风了。” 她喃喃自语,抬头看见崖顶的云雾正被风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一小块湛蓝的天空。那抹蓝色像极了妹妹生前最喜欢的蓝花布,那年她把蓝花布做成小围裙,妹妹穿着它在院子里追蝴蝶的样子,至今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可妹妹也是被惊风夺走的性命,那时爹刚去世不久,她还没学会辨认天麻,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的小脸烧得通红,最后没了气息。
想到这里,苏瑶深吸一口气,抓着麻绳纵身跃出崖壁。风瞬间灌满了她的衣袖,像要把她卷向深渊。她紧紧闭着眼睛,只凭着手感在岩壁上摸索,指甲抠进石缝里,很快渗出血珠。不知过了多久,指尖终于触到了一片肉质的叶片,她猛地睁开眼,看见几株天麻正静静地立在凹处,淡褐色的茎秆顶着黄绿色的花,像一群沉默的精灵。
“找到了!” 她抑制不住地低呼,声音在风里打着旋儿。小心翼翼地刨出天麻时,她发现每株天麻的根部都连着细密的菌索,那是它们在黑暗中汲取养分的触须。爹说过,天麻没有根须,全靠这些菌索活着,就像山里的人,看似孤苦,实则都在互相依靠。
将天麻放进药篓的瞬间,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那是村口的老槐树上传来的,每天辰时敲响,提醒村民们下地干活。可今天的钟声似乎格外急促,一下接着一下,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苏瑶心里一紧,莫不是村里的娃娃们出事了?
她来不及细想,转身就要攀着麻绳上去,却发现麻绳不知何时被崖壁上的尖石磨断了一股,剩下的几股也在风里摇摇欲坠。头顶的老松树发出 “嘎吱” 的声响,像是随时会被狂风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