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药无善恶(1 / 2)
晨光穿透窗棂,在苏瑶苍白的脸上织出细密的金线。她撤去按在患者心口的手掌,掌心赫然印着淡紫色的胎记形状 —— 那是阳气过度损耗的征兆。张思贞忙取出随身的 “益气散”,以温水调和后喂她服下,药汁流过她干裂的唇瓣时,他注意到她舌尖竟有轻微的青黑,显然是刚才为逼出蛊虫,不慎吸入了残留的曼陀罗毒气。
“无妨。” 苏瑶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床头的续命绳上,绳头的 “悬壶” 暗纹在晨光中愈发清晰,“当年我师父用这招救过三十六个中毒的百姓,到我这代,也算传承了七分火候。” 她忽然轻笑一声,指着银盘里的甲虫,“你瞧,这傀儡蛊遇珍珠粉而僵,正应了《青囊经》‘金石制草木之毒’的至理。”
李公子忽然发出微弱的呻吟,睁开了双眼。他望着苏瑶鬓角的银丝,又看看张思贞手中的药葫芦,唇角微动,竟说出 “谢... 谢” 二字。窗外的杏花正好落在他枕畔,与银盘里的珍珠粉相映成趣,宛如一幅天然的 “杏林春暖图”。
张思贞摸出《青囊传承录》,在最新的医案旁画下导引术的手势图谱,旁边注着:“导引非独练气,乃以心传心,以命换命。师恩如灯,照破迷障;医道如舟,渡尽劫波。” 墨迹未干,苏瑶已解下腕间的红绳,轻轻系在他手腕上:“此绳传了五代,今日该由你接着系下去了。” 绳结打好的刹那,檐角铜铃叮咚作响,远处传来更夫 “卯时正” 的喊声,与药庐后院的晨钟遥相呼应。
更夫梆子声穿透五更薄雾时,李府病房的纱帐被晨露洇出深色水痕。李公子突然剧烈震颤,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张夫人扑到床前的珍珠面纱被扯落,露出鬓边歪斜的金步摇。黑紫色痰涎喷涌而出的瞬间,张思贞眼疾手快接住银盘,冰凉的触感传来 —— 裹在黏液里的曼陀罗花瓣还带着诡异的温热,暗纹如血管般在花瓣表面蠕动。
“母亲莫怕。” 沙哑的声音惊碎满室慌乱。李公子苍白的手指抚过心口胎记,那里的青紫已褪成淡粉,“是... 是那片蜀锦...”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铜盆中焚烧的残片,火焰舔舐曼陀罗花纹时,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张思贞将还魂草煎剂递到唇边,药汁里沉浮的珍珠粉映着少年重燃生机的瞳孔,恍惚间他又看见密室中石壁上的 “慎” 字,此刻正化作药香萦绕在檐角。
三日后的晨光爬上李府游廊,紫藤花架下传来捣药声。李公子倚着朱红廊柱,指尖摩挲着辟瘟香佩上的竹叶纹 —— 那是张思贞连夜用百年老竹雕刻,内藏雄黄、艾叶的驱邪之物。“先生,这曼陀罗真的...” 少年欲言又止,目光落在香佩夹层暗格里的干花标本。张思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窗棂外苏瑶正在药庐后院晾晒茵陈,白发间别着的玉簪刻着古朴的 “医” 字,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
“曼陀罗生于西土,叶如破戟,花似妖瞳。” 张思贞铺开桑皮纸,狼毫饱蘸松烟墨,“华佗祖师以酒服之制麻沸散,可去腐肉、止剧痛;奸邪之人熬其汁制摄魂香,能夺心神、控生死。” 笔尖悬在 “慎” 字最后一点,他忽然想起银针刺入李公子膻中穴时,苏瑶掌心渗出的血珠在烛火下宛如红宝石,“药无善恶,存乎人心。”
后院传来陶瓮碰撞声,苏瑶捧着新制的辟瘟丹走来,青瓷瓶上的冰裂纹与李公子当日药碗如出一辙。“该换药了。” 她将瓷瓶递给张思贞,袖口竹叶纹扫过《青囊传承录》,“把‘傀儡蛊解法’单独誊抄,明日送去医署。” 晨风吹动纸页,露出夹在其中的曼陀罗花瓣标本,叶脉间用朱砂写着 “以毒攻毒,需明阴阳”。
李公子突然剧烈咳嗽,震落廊下的铜铃。张思贞眼疾手快扶住少年,却见咳出的痰中混着细小金粉 —— 正是那日在密室药罐底发现的装饰。苏瑶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望向远处西市方向,那里传来胡商驼队的铜铃声,“去查查王太医的医案,尤其三月十五那笔药材采购...” 话音未落,张夫人匆匆赶来,广袖中滑落的波斯银币滚到张思贞脚边,币面上的曼陀罗浮雕正诡异地咧嘴而笑。
暮色如墨,将药庐染成黛青色。张思贞望着苏瑶弯腰埋种的身影,银发在晚风里轻轻颤动,恍若当年在后山 “九死还魂穴” 旁,她俯身辨认药草时的模样。手中狼毫悬在《青囊传承录》上空,未干的墨迹在宣纸上氤氲,与天边的晚霞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