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将至（2 / 2）

“公主来做什么？”

“不来，等着这群人将你活吃了，再给我换一个母妃吗？”华英没好气地道。

“公主此言差矣，历来嫔妃需由德行高尚之女担任，方能安定后宫，扶养龙子。”谢太师一脸耿直。

“你是说我亲娘德行不高尚所以才命短，养不了我们姐弟喽，谢家的手也真是长，都伸到后宫里去了，还有什么你们不敢做的。”华英利落地回嘴道。

“华英，放肆。”周慎并未出口制止，我只好暂时端起公主养母的样子来。

“父皇好脾气，任由他们随意议论后宫，华英是公主，更是女儿家，女儿家名声最重要，所以不能咽下这口气。”华英理不直气也壮，仿佛不久前对谢太师的八儿子无礼的那一出戏不是她本人亲自上阵唱的。

“华英，不可胡闹。”周慎不轻不重地喝了一声，眼里却是半点儿责怪之意也无。

“陛下，公主之言也不是毫无道理，陛下的家事本不是臣下该管的，只是蒙陛下不弃，老臣身为太子之师，有些事实在是不得不管，公主殿下年幼失母，娇蛮些也无可厚非，只怕误信奸人，走了歧途。”谢太师很没有必要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你见过哪个奸人肯夜半出来为本公主祷告的，还要千方百计地避开人前，被你们撞见了更是为着本公主的名声着想，不肯说出实情。”华英冷笑道，“谢太师，若是你家的哪位公子小姐夜里发梦魇，你可会生出担忧之心来，以己度人是不该，但是这点子人之常情太师不会不懂吧？”

“这……”华英公主威武，竟把谢太师说得哑口无言。

“夜深风大，诸位回去吧。”周慎道。

“陛下，此事不能就这样算了。”谢太师身后一人说道，他跪在灯火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何人开口？”周慎眯着眼睛。

冬公公提着灯笼过去了，“是今年新科探花，林献。”

周慎拧眉思虑了片刻，“是了，是有这么个人，文章写的不错。”

他转向那人温言道：“你却说说，不能这样算了，该如何是好？”

“天罚池遭污秽与祭祀仪式被破坏都是事实，不可就此轻易放过。”那人说到。

华英听了就要跳起来，被我按住。

“哟，林大人许是不知道规矩，历来参与春猎的妃嫔娘娘是要斋戒沐浴一月方可伴驾随行的，何况淑妃娘娘又是为着公主殿下，慈母之心，天地可鉴，何来污秽之说啊？”冬公公笑容可掬，他的态度大概就是今上的态度，宽容是为着惜才，望这位年轻的探花郎能够福至心灵，感念圣恩。

“可是……”显然，林献还是心急了些，太想讨好他目前认下的恩师或是主子，而忘记了他真正该效忠的应该是谁。

“回吧。”周慎没有再理会，他极少这样鲜明地表现出自己的失望，今夜他尝到的失望或许太多了些。

林献和林献们弓着腰，擎着一张急于证明什么的脸，有的年轻而更显莽撞，有些年老也没有更加得体，满腔的申辩和征讨已到了嘴边，可是他们附庸的谢太师一言不发，最应该听到那些申辩和征讨的人已经拂袖而去。

他们应该也是迷茫的。

“恭送陛下。”还是谢太师先反应过来，随后便有了一声声参差不齐的“恭送”和“陛下”。

华英贴在我身上，我们像一对儿娘胎里没有分出彼此的畸形孪生花，跟在周慎后头，同手同脚，倒是有些求同协作的默契。

我怕把寒气过给了她，推开了一次，她很快又缠上来，我开始相信她那些常常夸大其词的梦靥是确有其事。

行至圣帐前，我们正要请安告退，周慎开口道：“华英回去歇着吧，把淑妃留下。”

华英撇撇嘴，“看着天色也是睡不下了。”便将自己从我身上撕下来。

“儿臣告退。”她打着呵欠行了礼，随着宫人去了。

周慎拉着我进了帐子，到这时他脸上浅浅的失望已经泛滥成极度的疲乏和厌倦，便是他开口说出当皇帝当得多么的不如意，想撂了挑子不干，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他皱着眉，握着我的手腕瞧了会儿，很快便放开，他把自己砸上睡塌，帐子里临时搭设的矮塌发出“吱呦”一声。

“把湿衣裳换了去。”他埋在锦被里，闷声道。

我便随了竹溪去换了衣裳，又由她替我擦干了头发。

收拾利落了，我识趣地在塌边跪下，“陛下要治妾的罪吗？”

“治，当然得治。”他抬手扣住我的下巴，神情慵懒，“华英说的对，这不是合适的时机，留着吧。”

“看来是妾诚心，感动了神佛，才可免此一劫。”

他闷闷地笑了两声，往里面让了让，“上来替你暖暖。”

“多谢陛下开恩。”

“谢你自己这张嘴吧。”他搂住我，便再无动作，叹息似地说了这句话之后，我听到他渐渐平稳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