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二）（2 / 2）

马路两边都栽着高大密集的树，到了冬天叶子也没掉光，看起来并无萧瑟之感。

旁边是一座挺高的山，山上有几家住户还亮着灯，被丛林掩映着，尽管在离市区很远的地方，但反而更有人间烟火味道。

“我们来这儿干嘛呀？”孟悦不解地问。

沈青逸只是笑，“上车。”

车辆开到半山腰，在一户透着暖黄色灯光的小屋子面前停了下来。

沈青逸锁了车，怕她害怕，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笃笃笃。”沈青逸轻轻敲门。

门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一个沧桑的声音问：“谁啊？”

沈青逸怕老人听不见，扯着嗓子喊：“王爷爷，是我！”

脚步声一下子快了起来。沈青逸赶紧说：“爷爷您别急，慢慢来！”

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看起来七十多岁的白发老者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逸呀，怎么这么晚来了啊？”虽这样问，但爷爷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想来看看您。”沈青逸低着头跟爷爷说话，怕他听不清楚。

爷爷脸上挂满了笑容，一个劲地点头。

“这位是……？”

“爷爷，这是我的女朋友。”

孟悦虽没搞清楚状况，但也俯着身子，笑着跟爷爷打招呼：“爷爷你好，我是孟悦。”

爷爷只是笑，皮肤松弛的手握住孟悦的手，开心地说：“好啊好啊。”

爷爷领着两人进了屋。相比于外面的老旧，屋子里面的设施要好很多，虽然家具什么的都有些年纪了，但电视冰箱什么的都还很齐全。

“爷爷，我们先进去歇会儿。”沈青逸说。

“去吧去吧。”爷爷很和蔼，又对孟悦说：“把这儿当自己家啊，别拘束。”

“谢谢爷爷。”孟悦也对爷爷笑。

沈青逸带着孟悦进了一间卧室。屋内的陈设古朴整洁，全都是木制的家具，有些年头了。好在北方的天气干燥，并没有什么霉味，反倒有种独属于木制品的清香隐隐约约钻进鼻子里。

好像时间一下子回溯了很多年。

床上连床单都没有铺，应该是有段时间没人住了。沈青逸很熟练地从衣柜里拿出一张床单来，双手用力一抖，把床单散开。

孟悦很自然地走到床对面，跟他一起铺床单。

“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问吧。”

“你跟王爷爷，是什么关系啊？”

沈青逸把床单铺好，拉着孟悦坐到窗边，仿佛要讲述一个很长的故事。

“大概是两年前吧，也是在北京打乒超，那时候看的人更少。王爷爷他儿子带着他一起来看我们比赛。爷爷是老一辈的乒乓人，以前也在省队打过。比赛结束我们遇到了父子俩，爷爷说他好久没来现场看过比赛了，这次能来特别开心。”

孟悦认真地看着他，听得入了迷。

“王爷爷的儿子工作也特别辛苦，特意抽出时间来陪他看比赛。当时大家都挺感动的，爷爷还夸我打球打得好呢。”

“后来呢？”

“后来，”说到这儿，沈青逸停顿了半刻，眼底划过一丝悲伤，“没过多久，爷爷的儿子出车祸去世了……”

孟悦的心也沉了下去，她把他的左手拿过来，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

“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爷爷一直跟儿子一起生活。儿子离开后，爷爷就到一个人住到了山上。从那以后，我就时常到这儿来陪陪爷爷。特别是输球之后，我总喜欢来这里，山里的环境安静，能让人的心静下来。”

孟悦轻轻推开窗，他们的房间朝外，一眼望去，外面是低凹的山谷，空旷幽深，远处有漂浮的云雾，低到似乎可以触及。用力呼吸一口，全是大自然最纯净的味道。

这样一个地方，远离了城市里所有的喧闹和世俗，好似一个世外桃源。

孟悦关上窗，问他：“屋子里的电视冰箱也都是你置办的吧？”

沈青逸点了点头，“爷爷喜欢看体育节目，年龄大了出门也不方便，只能给他买一个好点的电视了。”

她的内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呢？业内的人评价他球风凌厉、赛场上专注冷静；球迷们夸他成熟稳重、有大将之风；粉丝们喜欢他的温柔谦逊，少年意气。

他做的这些事，从未对外界说过，除却孟悦，可能不会再有几个人知道，在更早的时候，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在他自己还尚且没有闯出一片天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用自己并不高大的身影，为别人遮风挡雨了。

孟悦挽着他的手臂，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这个男人，他的坚硬和棱角，从来只给前方，给他征战的那片赛场。而在他的身后，留下的都是无尽的柔情。

“我们出去陪陪爷爷吧。”

“好。”他温柔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