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三千世界,三千沉浮。---
“爹爹,什么才算作是‘大同’”
“若有一日,妖不欺人,人不贪妖,便该算作大同了吧。”
茅檐下一位穿着青白道袍的道长看着窝在他怀里一脸稚嫩的小孩子,沉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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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原大地上,自大神盘古开天辟地后,天地分界,独留人间。
人间界又不止人一类。妖也是霸占山头的一大异类。之所以称为异类,多是因为这妖不合人规,妖不满于山头贫瘠的那片天地,爱下山为祸人间。
而人类一开始总是恐之、怖之,等过了个百把十年,山下横空出了个捕妖人,他除妖安世,仿佛成了人族的一根稻草,而后立道门——“太素”,专为捕妖。
直至百年前,妖族举杆,于太素山外一场大战,最后为太素山门镇压后,与太素先人缔结合约,那时太素先人曾说:“厚生之道,悉本于天,天既生人妖两族,当顺之,则天锡之福。”如此两族约就百年,太素不破,妖族不犯。
此后两族便一直依靠着太素一门道修的维护,平和了百年之久。当然这百年平和里,也少不了个别妖族惹祸,但每次遇见这种个别犯事者,大多是由太素代为缉拿,后交还妖族进行处决。
妖、人两族和谐共处,对妖的影响极大,他们受人开化,可修为人形,与人同居……后来连太素山上的道修里都多了一位妖族的身影,甚至妖族族长都有意将下一任妖族族长的位置传给这位太素归来的修为极高的妖族道修。
但他的这一个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表面的平和在延续着,人的贪性和兽的凶性都从腐朽的内里都跟着时间的流逝败露出来,两族努力维系的关系也避不可免地变得越来越微妙,越来越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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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一座不知名的山里。
朔风凛冽,破庙那几扇残破的木门像是挂在门口的,大风来时便要被吹散架了一般。门内悬在梁上的几处经幡,早被借宿这个破庙的行人摘下来和不知道哪里抱来的茅草一起铺在佛祖金座下最避风的那个地方,勉强成了一个能让人暂且落脚的窝。
然而之前匆匆借宿的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只留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窝在那茅草和经幡垫着的地方瑟瑟发抖。
他的衣裳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去,七零八落地,脸上身上也到处是被动物抓伤的爪痕。
狂风在破庙外怒号着,门被风吹得“哐啷哐啷”地撞着门边的木板,乌云黑压压而来,樯倾楫摧之势连破庙里的金佛都显得难以安然。
骤然一声闷雷,轰隆在头顶,小少年不为所动,他的目光死死锁着金佛肩后黑黢黢的地方——那暗处陡然生出了两团绿光,幽幽然。
待细细看来,那是一双幽绿的眼,死死地盯向金佛座下的那个被称为人的活物。
闪电在头顶骤然一劈,不多时,那双眼后出现了更多的幽绿光亮,一双,两双,三双……越来越多眼睛出现在暗处,小少年的目光匆匆瞥过四周,他们的压迫全都向他这里逼来。
他的目光发起狠来,带着点背水一战的无畏。
他来这个破庙几天了,起初只有一两双眼睛会在他入睡的时候,悄悄靠近,后来就是四五双,现在,聚集过来的越来越多了。www.dizhu.org
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离开破庙,可这寒冬腊月,他根本走不到几里路就会被刮骨的寒风劝回来,以至于他现在只能屈居在这里,等着和这些夜里出现的怪物,一决生死。
他从面前的碎柴火里捡了一根较长的木棒,紧握在手,冲着左手边最近的那双眼睛乱棍打去,那双眼睛一闪,藏匿在黑暗里的身影骤然暴露在火堆的光亮下。
那是一只狼妖。狼妖的耳朵尖立着,眼里的幽绿的颜色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骇人
“哈。”
小少年吼了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举起那木棍,向那高他身量不止一倍的狼妖打去,但狼妖步伐矫健,让小少年的一击如打水,除了周遭的嘲笑声以外并没有掀起什么别的波澜。
小少年咬了咬牙,对身边的嘲笑声置若罔闻。
他扬着长棍再向那狼妖袭去,但步子还没迈出半步,就被身后出现的狼妖揪住衣领,拎到了空中。
他一边临空蹬脚挣扎着,一边双手握住自己最后这一根可以防身的木棍,嘴里打结道。
“你你你杀不死我的!我必打死你!你若杀我,太素门必不会不管,你就擎等着那些道修那纳你命吧!”
“就你?也不过尔尔,至于那太素门”那一旁的狼妖化了利爪出来,眼里轻蔑的意味坦然地流露着,他轻轻啐了一口,“也不过蝼蚁一群罢了。”
狼妖的大话引得伙伴纷纷大笑起来,胜利者的姿态让他们颇为悠然。
他的利爪慢慢地伸向了衣衫褴褛这个小少年,少年呲牙看着狼妖伸过来的那只利爪,眼里的凶光乍现。
但那不卑反怒的少年意想中的对峙场面并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场更为血腥的场面。
“嗷——”
一声惨叫乍起,变故发生在转瞬之间。
一股狼血霎时四溅,落了半股在那小少年破烂的衣服上。
那小少年眼里的凶光瞬间变作了呆愣。尽管他刚才的言语里再希望这狼妖死,却从来没想过狼妖会真的死在面前。
遭逢这变故地他嘴皮发青,全身更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也就忽略了那出现在狼妖身后的一柄利剑,和手握利剑在几只狼妖里翻飞上下的青衣小孩子。
那孩子不过五六岁光景,一柄小剑在他手里使得颇为灵活。
他旋身起剑,脚踩破庙龙盘柱,接力一跃,挽剑向着方才笑声颇大的几只狼妖急攻去,嘴里振振有词。
“蝼蚁,何为蝼蚁?太素若为蝼蚁,你们这些劣等妖族也不过草芥一缕。”
那拎着小少年衣领的狼妖见状颇为愤怒地将小少年一把握在狼爪里,满是威胁地狼嚎了一声。
“嗷呜——”
若非如此,那持剑的小孩子必定还没放心思在这位狼妖身上。
而后他飞身踩梁走檐,剑锋一划,直逼那狼妖的老爪,狼妖回身闪避,推那少年去挡小孩子的刀锋,小孩子猛然翻身改了方向,剑锋急转直下,逼向狼妖下路。
“父亲说,与妖相博,非常之时,不得讲君子之礼。”
言罢,他挑腕上剑,四两千斤,拨了那狼妖挟持着小少年的狼爪,剑尖一划,破狼妖腕口,狼妖吃痛,瞬间将手中的少年放开。
那青衣小孩子见状伸手推了那本比自己身量要高一点的少年一把,让少年冲那茅草经幡铺就的草垫摔去。
他收手转身一剑翻起,直冲那狼妖的颈首去,剑光微寒,小孩子眼里却是波澜不惊地从容。
“绥儿。”一声沉稳的轻唤从外间传来,想来是个修为颇高的道人,才让这声传千里而轻音亲昵未损半分,“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