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新站
会员书架
首页 > >渔夫 > 【二十二】燃犀温峤

【二十二】燃犀温峤(2 / 2)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文山庐未曾看透过,却隐约觉得不该是他。

文山庐抬眼看向王白刃,却见他举起酒盏,未饮,看似心不在焉,便已知了此人不会回答他,不过这倒也说明,他十有**也猜对了,遂转话题道:“而舅舅与文相,不正是更好的例子?圣上对相国,既不是一时兴起,也并非只用一时半会。”

王白刃倒未对文山庐的话有所不满,反倒是抬起头,摸着胡子回忆道:“圣上未登基时,便常与文相国同出往于各处,娶文相国之妹,登基后,则立其为后,太子甫一出生便立。”

听到此处,文山庐心头顿时一塞,只是他面上仍是淡笑,倒将心事都埋在了心底,一时之间,那王白刃竟也未发现,继续说道:“纵然圣心难测多变,亦立三皇子为楚王,封于楚地,却常候于京。不难知的是,好差事大多交予给文相国去做,我等武将虽掌兵权,不过为圣上所给,在朝堂之上,难有说话的地方。”

文山庐手附上一旁的酒盏,却发现酒盏中多了一片茶叶子。

他本不应该喝酒,也不应该喝茶。

这茶不是新的,此时也没有主人邀请,仆人来添,本应该放在那里便是,可他还是摸上了那茶盏。

方才王白刃所言,一不小心捅了他自个儿一刀,让他有些不自在。

只是手放在茶杯上,文山庐渐渐恢复平静,应着王白刃的话,道:“舅舅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如今局势似安稳,若是有朝一日,云、陈、魏开战,又当如何?”

王白刃道:“这仗,一时半会可打不起来,即便是打起来了,这仗也不好打。”

文山庐道:“可如今虽未有战事,但大将军的名号仍在舅舅头上,再说……”这话,算是同意了方才王白刃之言。

文山庐缓缓道,生怕王白刃没听清楚:“大云要派人来了,来的可是位皇子。”

王白刃蹙眉道:“皇子?除燕国外,皆为王。”

文山庐点头,道:“倒是山庐口误了。”

王白刃没接着谈那大云之事,大抵是觉得此事不急,最终把话题又引到文山庐身上:“你来帮我,却舍文相,那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这般,为何?”

为何?

因仇。

为己,为母,为旧人。

可说来说去,还是为自己。

文山庐不假思索道:“为我。”

王白刃问:“怎么说?”

文山庐直言:“我想要文相的位置。”

应该是文相的位置,也应当是。

只是这话乍一听,太有野心,也太不切实际,目中无人。

文相是何人,一般人,哪会那么轻易登上他的位置。

能在那个时间登上那个位置的人,便只会有曾经的庐山文五郎,亦或是燕都文五郎。

王白刃粗糙的手指点着杯沿,思忖片刻后,缓缓道:“你便是不帮我,那位置迟早也是你的,文相的爵位,只有你一人能承袭。”

文山庐摇头,道:“可我偏偏想从那人手里夺过来。”

若是继承,那位置,便是文相给的,若是夺取,那位置,便不再是文相的。

王白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哧”得一笑,道:“父子哪里有隔夜仇?视父为仇,你这又是何必?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岂不成了个笑话。”

文山庐一脸无辜,道:“相国从我手里夺走那么多,我拿个一两件,自然不算什么,只是这笑话会不会被别人知道,这要看大司马了。”

这话中意思已是明确,是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看王白刃心中何意。

文山庐此意也算是向大司马示弱,他本就在这燕都没什么基业,要说唯一的靠山,只能是那相国。可如今他偏反行其道,与自己亲生父亲对着干。

他将自个儿明着的底细给大司马看,无非就是让大司马能够稍稍信任他。

要知这大司马也并非等闲之辈,文山庐自知自个儿有几分值得被对方信任的点儿,便也不会奢望太多。

王白刃沉声道:“我可以帮你。”

文山庐笑了:“谢舅舅。”

王白刃道:“圣上如今虽让你担这羽林左监,可来日再见,你我必然会于朝堂之上。”

文山庐道:“山庐明白。”

羽林左监,谁都知道那只是个跳板。

醉翁之意不在酒。

待文山庐说完这句话,王白刃移开视线,向那门外看了看,道:“时间不早了,这个时候,你应当回相……”他这话没说完,顿住了,似想到了什么。

文山庐不解,看王白刃,但闻其言。

只听王白刃问:“你回来这么久,可曾见过你四弟?”

“文山正?自然是见过的。”

四弟?

文山庐自然是见过文家夫人的那两个儿子,两个年纪都不大,文山立年有十七,贪玩好色,但人说不上坏,另一个还是黄毛小儿,性格与那老三相反,倒是挺乖巧的。

文山庐不知这大司马为何提起那文山正,刚想开口询问,却听王白刃道:“前些日子,文相曾告圣上,待到你那三弟成年,相国夫人将同文三郎、四郎回卢山老宅。”

庐山老宅?

文山庐心头一震,却是平着腔,问道:“为何?”

王白刃道:“卢山文氏一族,如今仅剩下相国这一脉后继有人,只是老夫不解,为何要偏偏等到这三郎君及冠年?”

等到文山立及冠,也要等到三年之后。

文山庐道:“兴许是回卢山一事,不用操之过急吧。”

话虽这么说,文山庐却也搞不清楚,之前文相从未谈过此事,想必是认为这事没有和他谈的必要。

也确实没有必要,那文山立、文山正是否回卢山郡,和他也无多大关系。文山立是个不成气候的,至于文山正,年龄尚小,更不用说。

如此想来,文山庐便更不明白,若是文相怕他是什么坏点子害那两个弟弟,倒真不是文相国了,可若是其他人,那除了眼前这位会指使,还有谁会和文相国抗衡?

文相国打的什么算盘,文山庐确实理不清。不过看王白刃这副样子,想必他也搞不清楚。

另一边,王白刃看文山庐思考状,未再深究,又问:“你可知二皇子。”

文山庐回过神来,浅笑道:“我今日还见了他,难道舅舅不知?”

王白刃轻哼,道:“怀王与二皇子原本被养在罪人曹女宫中,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如今怀王另有居处,二皇子也已移居于琼华夫人故居,随之同处的还有七皇子。”

文山庐不知这王白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七皇子?”

文山庐只知有七皇子,听闻其母本是琼华殿的宫人,蒙了圣宠隆恩,一夜露水后,乃怀龙嗣,机缘巧合又被圣上知道了去,就封了个充依。不过那宫人死得早,不久之后这七皇子便被养在皇后宫中,只是如今皇后崩了,也不知这七皇子又去了何处。

王白刃却说:“可曾听说过燃犀温峤。”

王白刃前句不粘后句,弄得文山庐一头雾水,遂惭愧道:“不曾,只闻犀燃烛照……”

王白刃起身,未走几步,燃了火折子。

大白天的,他却点起了油灯,讲起了故事:“年轻人,还有的学。有些东西,得睁开眼睛,看清楚,尤其是奸邪,要知,古时,传……”

……

“古时,传水底有怪物,有官温峤,燃犀角照水底,有怪奇形异状,或赤衣乘车,至夜里,梦人谓曰:‘与君幽明道阁,何意相照邪?’峤深恶之,未旬,卒。”

傍晚,琼华殿,小镜湖旁。

颜如轼玄紫华服,着狐裘,坐在那巨大的圆石上,腿上搭了一条褥子,旁边烤着火炉。

明明膝盖跪在石头上的男童额头都起了汗珠子,颜如轼却依然紧紧挨着火,神色淡然,唯有一双似柳叶的眼睛里满是宠溺。

讲完了故事,男童仰着头,歪着脑袋,糯糯地说了句:“皇兄今日讲的故事,小峤儿听不懂。”

颜如轼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温柔道:“这故事也没什么,不过是讲一人洞察事物敏锐。”

颜如峤笑得甜:“这故事和往常皇兄讲的的不一样,不过也十分有趣,莫非是皇兄在游历时听说的?细想之前皇兄讲的故事,峤儿觉得这人的名字有些熟悉,容我想一想……”

他摸着脑袋,一双大眼转来转去,没过一会儿就想起来了,连忙道:“啊!之前皇兄讲过,可是《世说新语·尤悔》中那温峤,此人与我同名!”

颜如轼轻拍了他的肩膀,微笑道:“听不懂还说有趣?”

颜如峤摇摇头,道:“并不是说故事没听懂,而是说寓意,不过听皇兄这么一解释,现在懂了!”

颜如轼浅笑,低声喃喃:“只是温峤绝裾,对其母而言,也太过绝情……”

颜如峤看他虽然还看着自己,却两眼空洞,也不知走了神想到了何事,可听他这么一说,颜如峤却懵懵懂懂,可似乎又明白了。

从前住在未入这琼华殿,颜如峤便听宫人们说,二皇子之母为大云来的一位和亲公主。

又有一些年长的宫人,隐隐传了些消息,说那位琼华夫人,有癔症,与二皇子关系并不算好。

颜如峤本觉得自己可怜,他母亲是原本侍奉在琼华殿的宫女,与圣上一夜风流后,肚子里竟有了龙种,不过红颜薄命,只因颜如峤的命是他母亲换来的。

可听了那些宫人传的话后,他又觉得这二皇兄也十分可怜。

颜如峤安慰似的把手覆在颜如轼的手上,脸上起了红,有些难为情,却也缓缓说道:“峤儿倒觉得,温峤深明大义,那位老母亲虽说到死也未见到儿子,可作为上位之幕僚,却倒是恪尽职守,履行本分了。”

颜如轼自然能听出来颜如峤话中的安慰之意,脸上的乌云渐渐也散开了,似乎喜哀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

他有意调戏颜如峤,道:“那若是同境,我为兄长,垂死于榻上,奄奄一息,峤儿可还会去?”

颜如峤想都不想,快速说道:“峤儿自然要守着皇兄,哪儿都不去!”

颜如轼脸上颇为欣慰,道:“那峤儿……可要记住这句话。不过若是有一日,峤儿遇到困境,听二皇兄一句话,纵使皇兄快要没了,你也要三十六计走为上,溜之大吉方为真哪。”

“呸呸呸!皇兄又说胡话了,可若是……算了,只要皇兄还在这里。哎呀,好好的,怎会没了……”峤儿嘟囔,撅着嘴又道:“皇兄在哪里,峤儿便跟到哪里!”

颜如轼又笑了:“好好好,峤儿的心意皇兄明白了。”

颜如峤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道:“那皇兄平日便是这样吗?就是遇到难事儿,就……”

就溜了。

颜如峤没说。

二皇兄一向稳重,虽说人风流恣意了些,但书读得多,不过做出这样的事的。

颜如轼自吹自擂:“皇兄会飞檐走壁,次次先生骂我,我都是趁先生不注意,偷偷跑出去的。”

颜如峤长大嘴巴,大叫道:“哇皇兄你还会隐身术!”

颜如轼敛了笑:“我不会啊。”

颜如峤被他整得不明白了:“要不然,先生怎么会看不见你跑了呢?”

颜如轼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个解释,方才那些话也全是他瞎扯的:“这……”

颜如峤眯着眼睛,道:“皇兄该不会是在骗峤儿吧。”

颜如轼叹了声气,似有惋惜道:“哎,峤儿有所不知,这先生,着实是个瞎子。”

颜如峤皱着眉头:“啊?”

颜如轼一脸正经地说:“当年你皇兄也是正正经经、学而不倦一人儿,只是那先生不知你皇兄才华,每每就说你皇兄读书走神、想法荒诞,就差说你皇兄孺子不可教了,你说,这先生,是不是个瞎子。”

颜如峤被他这话逗笑了,他是明白二皇兄这是在逗他玩,可他却遂了二皇兄的意思,附和道:“我看是。皇兄这儿有这么多故事,峤儿最喜欢和皇兄说话了。”

“扑哧。”一位在一旁侍奉的宫人听言,忍俊不禁。

颜如峤听到是他身后的人在笑,于是连忙回了头,想看看那笑着的人是谁,结果一看,是张熟悉的脸,遂道:“林玄,你笑什么。”

林玄的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脸憋得通红,嘴上却说:“回七皇子,林玄没笑。”

颜如峤却较真了,道:“胡说,你刚刚就是笑了,莫不是你在嘲笑皇兄!”

林玄见欺骗七皇子无可,于是求救般地看向颜如轼,还搬出了救兵:“诶呀,林玄我怎敢啊,二皇子明鉴哪!”

几个人本是互相打趣,也无上下之分,只是打趣之时,却不知方才之言却被来人听去了。

先出声的则是梅影,她一脸凝重,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儿,前来见颜如轼时行了礼:“二皇子,中常侍到了。”

这么一来,也确实是大事,毕竟连中常侍也来了。

林玄与颜如峤面面相觑,倒是颜如轼先站了起来,梅影上前为其整了整衣裳,接过方才颜如轼腿上的褥子,搭在左臂上,又垂着头站在了他身后,顺带上拉了拉林玄。

林玄先是一愣,接着又忙慌慌张张地起身站在了颜如轼后面,垂着头不敢吭声。

“二皇子不该这么教七皇子。”来人缓缓从树影后走了出来,一脸从容,眼神如往常般波澜不惊。

都说眼尾上挑的人张扬好斗,泼辣非常,只是这双丹凤眼放在曹品道身上,却是为他这张脸平添一层魅意。尤其是他如今两鬓斑白,倒有些别的风情藏在其中。

颜如轼稍稍低了头,检讨道:“倒是我的错了,方才只是和峤儿说笑,却未想到这玩笑说过了。”

曹品道见状,皱了皱眉头,连忙歉声行了礼,道:“方才臣越了规矩,听了二皇子与七皇子说话,应是臣错了,还望二皇子见谅。”

颜如轼摆了摆手,笑道:“无碍,中常侍方才指正得对,何错之有?只是不知,中常侍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曹品道有些犹豫,似是有难言之隐,不过到底还是说了:“圣上那边召二皇子过去。”

颜如轼裹了裹身上的狐裘,似是没了褥子,身上受了寒,不过到底是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我这收拾一下,随后就去。”

曹品道行了礼,将要退下,将走之时,却还是回了头,提醒了一句:“二皇子可要快一些,圣上那边儿,可是发了大脾气。”

颜如轼稍稍点了点头,淡然微笑,笑时便是连本似柳叶的眼睛也微微眯成了月牙,他轻声却又带谢意道:“多谢中常侍提醒。”

曹品道向他点了头,未再多言,这才离去,连带着他身后跟过来的那一些宫人,也一同静悄悄地离去。

一时之间镜湖旁,气氛又逐渐恢复安静,倒像是从未有人来过,而这琼华殿如今的主人,也确实离开了,却未带上林玄,临走之时,嘱咐了林玄等宫人。

“这几天有些冷,时候不早了,快去烧些热水来,今晚我要泡上药浴,暖暖身子骨。”

</p>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