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2 / 2)
兰常荫接着说道:“我让他跟着你,一是因为你家里和他还算有些渊源,我知道你不会不管他,二是庭庭需要一个朋友。”
越则诚点点头,对于这两点,他没什么可反驳的。
“如果你觉得不妥当,可以随时与我联系,”兰常荫最后说,“我会派人把他接回来。”
越则诚沉默着,突然问道:“您做这些,他都知道吗?”
兰常荫知道越则诚的意思是问兰庭知不知道自己要去军区,至于要和一个陌生人相处并成为朋友的事情,越则诚想,兰庭绝对不会知道。
兰常荫顿了顿,很快又说:“他不必知道。”
越则诚被请出办公室,他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看见兰常荫摘下了眼镜,双手交叠,放在办公桌上,这一刻的兰常荫,与方才跟他谈起兰庭时,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兰庭的行李不多,他自己提着,跟在越则诚身后。
军区生活简朴,无所谓什么舒不舒服的,越则诚指着自己床铺对面的那一张空的硬板床,说:“这是你的。”
兰庭把行李放上去,低声道:“谢谢。”
越则诚在他身后皱着眉:“大点声。”
兰庭微微闭上眼,卯足劲喊道:“谢谢你。”
越则诚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在兰庭身后,冷眼看他磨磨蹭蹭的收拾自己的床铺,等他终于套完了被子,脑门上急出了一层的汗,越则诚掐掉秒表,冷冷的说:“十六分三十二秒。”
兰庭直起身子,紧张的看着越则诚,见他脸上似乎隐约带着些怒气,又害怕似的低下头。
“我不会对你动手,”越则诚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现在带你去食堂。”
越则诚走在前面,兰庭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内心暗暗叹了一声。
这年兰庭十六岁,孤僻,内向,沉默寡言,身边没有一个朋友。
越则诚的出现,像是在他无趣昏暗的人生里,洒下了一道光。
新兵还没有来,越则诚带着兰庭,显得很是轻松。
但有的时候——
“我数三下,”越则诚带着怒气说,“给我过来。”
公共浴室,兰庭一进去就跑的离越则诚十万八千里远,只是再远也不过是在这一间房里,他听见越则诚的声音,身子僵了僵,但还是没动,手上慢吞吞的脱着衣服。
越则诚被气的没办法,只好自己走过去,站在兰庭身后,微微有些烦躁:“又闹脾气?”
越则诚总算明白了,兰庭简直就是来克他的,他闹脾气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就爱自己一个人待着,任你好说歹说,就是一声不吭。
比如此刻,上午因为负重跑三公里,兰庭不小心从山上摔下去了,滚在草丛里,脸上扎到了一些小刺,越则诚说了他一句臭美,他就一整天没和越则诚说一句话,吃饭都与他隔着一张桌子。
兰庭没理他,手肘因为有些肿,脱衣服时很是吃力,越则诚在他身后,稍稍帮他提了一下,兰庭就挣开他的手,宁愿自己被衣服勒成一个奇怪的样子,也不要越则诚帮他。
越则诚看他一张脸被憋的通红,竟有些可爱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
“过来,”他走过去,把兰庭从衬衣里解救出来,大手捏着兰庭薄薄的肩颈,威胁道,“再动,我就给你上药了。”
兰庭就想起来自己因为磕破了膝盖,被越则诚摁在凳子上,用酒精消毒时疼的眼泪直掉时的场景了。
他一愣,越则诚就当他是服软了,帮他脱了裤子,“抬脚。”
兰庭抬起右脚,越则诚啧了一声,兰庭又赶紧抬起左脚。
热水从头顶洒下来,越则诚揪着兰庭受伤的手臂,一手把香皂递给兰庭,让他自己打泡泡。
伺候完兰庭洗澡,越则诚自己身上也湿淋淋的,他先给兰庭穿好上衣,让他拎着裤子到一旁去穿,自己站在花洒下,动作十分快速的洗了个热水澡。
等越则诚自己收拾好了,发现兰庭还在慢吞吞的系皮带,越则诚简直无语,他走过去:“站好。”
兰庭低着头,没听他的,继续系皮带。
越则诚被气笑了。
不光是兰庭,可以说越则诚也是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竟产生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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