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六十一
我们换了个地方住,如戴程君所说,我爸妈真的没有再来找过我。
我一直吃药,每天都吃,我的生活好像只剩下吃饭,吃药,睡觉,偶尔也会不顾戴程君的反对和他做,我一边和他相爱,一边好像又在放弃我的生命。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我其实越来越累了。
不是我不爱他了,我当然爱他,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我们晚上睡觉之前一定会花点时间聊聊天,有时候我累得说不上话,可清理完毕后钻进被窝还是会光着身子抱着他跟他说话。
那天我问他,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想我,他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过了两三天他才郑重其事地——问了我一个同样的问题。
我也一样没有回答他,于是他现在又问我:“乔乔,如果你死了,你会舍不得哥吗?”
我想,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我就算能割舍全世界,也不能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去想象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日子。
这算不算舍不得?
他问我第二遍了,我思来想去决定认真回答他,尽量地不惹他伤心。
我说:“君哥,我舍不得你,我甚至希望你和我一起去死。”
六十二
他明显是愣住了——也可能是吓到了。
我趴在他身上伸手去拉床头柜的抽屉,我记得上次他把枪放在了里面,果然,我拉开抽屉就看到了那把枪。
他跟我说他用这把枪杀过人,我问他开枪的时候怕不怕,他说怕。
我当然不会开枪,所以拿了枪我就迅速跳下了床,站得离他远远的。我只是开个玩笑内心都开始害怕,不知道他当时开枪杀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情形。
我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只是装个样子都把他吓坏了。
他马上大声喊我的名字跟我说:“乔乔!把枪还给我,枪里有子弹!”
我又觉得累了。我不知道我哪天会死,我没办法预料哪一天我会失去戴程君,这种看不到未来的感觉让我痛不欲生,比那该死的癌症还要痛。
如果我现在知道我明天会死,那我就有一晚上的时间来和他告别。
我需要这场告别,用这场告别来为我短暂又漫长的一生画一个句号,也为我这深刻炙热的爱情画一个漂亮的休止符。
简单来说,我想自杀了,我真的想扣动扳机,痛快地给自己来上一枪。
我看着他焦急万分的脸,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六十三
我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戴程君一靠近我就往后退,有些话我可能也说了第二遍。离别和放弃,我从来没经历过,不知道原来这样难。
我不想让他太过担心,放下了枪蹲在墙角,但我还是不让他靠近我,我需要一点时间把话说完,以前舍不得问他不敢问他的问题,我统统都问了。
我一边在哭,一边又竭尽全力冷静地跟他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恨,为什么我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你爱我吗?我舍不得你,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死,我明明知道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永远拥有你,可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戴程君听完我的话果然沉默了,他应该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一个残缺不全的我,我嘴上说着爱他,可我从始至终都自私的想着拥有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我希望他好好活着——那都是骗别人的。我是真的一无所有了,除了这具病恹恹的身体,就只有这疯狂生长的、蛮不讲理的对他的爱意。
六十四
那天过后,戴程君好像把家里所有的刀具都收走了,我想削个梨吃,可我找不到刀——剪刀都没有。可我不想吃梨皮,嚼在嘴里太苦,就在我的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我还是不愿意和我骨子里这些可笑幼稚的叛逆和解。
于是我抱着梨子在客厅里坐了一整天,坐到周围一片漆黑,终于他回来了。
他打开灯问我为什么在客厅坐着发呆,抱着我问今天都做了些什么,我想我本来应该又渴又饿的,但我满脑子想的就只有梨皮太苦了。我想埋怨他,可当我抬头问他的时候才发现脖子酸痛,像是忘记了要抱怨他,一手捂着后颈一边说:“你把刀放在哪里了?——我想削个梨吃。”
他先是一愣,说了句“等一下”,而后进了书房。我跟在他后面,发现他竟然把刀锁进了保险柜。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他给我削梨,认认真真的样子,看得我要落下泪来。我问他:“我一个要死了的人,是不是不该招惹你?你是不是很累?”
他正好递了一瓣梨子给我,本来是递在我手里,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放下手里的刀坐到了我身旁,梨子喂到我嘴边,跟我说:“想吃梨子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回来给你削。”
梨子太好吃了,甜滋滋的,我抬手抹了眼睛,又咬了一口,故意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他疼得皱眉,我心疼了,舌头在咬的那里讨好似地舔了舔。
六十五
晚上我们吃了点水果沙拉,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我吃了药犯困,睡了一觉醒来发现他在用电脑办公。
牛奶他已经冲好,桌上放着两杯,我从沙发一路跪过去,趴在他肩上,看他刚好关机。我和他开玩笑:“有什么东西我不能看的,我可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