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2 / 2）

真是好一条“忠犬”，忠到返噬我的血肉，剐去我的手脚，夜半里抛尸又在雨蒙蒙的清晨将我拾回。

幼年时我曾以为公主吻青蛙的浪漫剧情是为了唤醒爱情，而今我才明白，还有另一种同样带有魔幻色彩的亲吻是为了唤醒一具死尸飘摇不肯上路的灵魂。

那台承载了我一半痛苦一半喜悦，静静站在角落里的碎纸机，是我痛苦绝望时分，创造出的比画中人更优秀的旁观者。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它冰冷方正的身上，终于与它融为一体，到头来却连真正的我早已死去都浑然不知。

我时不时在想，究竟要几个我才能分摊娇生惯养者被凌辱时的恐惧和悲哀？可这个问题却迟迟找不到答案。

这时，一阵微风吹拂着我的后脑勺，我甚至能够清楚地闻到自己身上的腐臭味。正当我疑惑这阵风从何处来，却发现自己正与男人一同坐在六楼的窗台上，我的躯干和他的全身都倾斜在带着花香的夜风里 。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歌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吐露着芬——芳——

我不知道是哪里飘来的夜来香，芬芳一如相识那年的画展，唤醒我记忆里闭塞苦涩的片段。是梦一般的。

现在，男人依旧抱着我膨胀的、爬满了蛆的尸体。也是梦一般的。

如果我没猜错，如果我够了解他，那他将带着我，进入一个下坠、下坠、下坠…永不停息的梦境中。真希望那不是噩梦，我却永远无法预知，是否能如愿。

只可惜，时至今日，我依旧贪恋他温暖的怀抱，却也抵不过满心的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