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2 / 2）
候诊区依旧闹哄哄地充斥着抱怨声、小孩的哭声和细碎的闲谈。
不知从哪里腾出手来的护士走进内科急诊室安抚被撇下的病人：“人手不够，张医生去抢救有生命危险的病人。你稍微等一小会，替班的徐医生已经在路上了。”
“没事，谢谢你。”急诊室里的小姑娘稍稍躬身，烧得发红的脸在退热贴的装点下越发地难看，哪怕她的脸部轮廓其实精致小巧。
果然，没一会，替班的医生跑着赶到，一头扎进了工作里，开始问诊。
于行之看着门里头一边轻喘着一边问诊的年轻男人，挑眉心想：这倒是个合胃口的猎物，可惜这男人一看就是个直的。
没意思啊，啧。
很快，沈齐也小跑着出现。
“你还好吧？心电图怎么样？”
于行之耸耸肩，把心电图打印纸在他面前展开：“你看得懂？”
“啊？”沈齐不明所以，看着那堆规律的折线摇头，“看不懂啊。”
“所以说我哪知道我的心电图好不好。”
沈齐挠挠头，竟又被这促狭的调笑给逗笑了。
“你笑点还真低啊，要不去挂号打个点滴？”
“啊？”沈齐果然露出迷茫的表情，双眼认真地眨巴眨巴，又睁大了盯着对方寻求解释。
于行之对此一顿大笑，却因为那张脸太漂亮，肆意笑起来时竟几乎成了一道风景。
叫号的电子声适时打断于行之的促狭，把他叫进了急诊室。
医生一番询问之后，也对着心电图微微蹙眉：“虽然躁狂和焦虑发作都可以出现现在你这些症状，但我们还是先排除身体上的疾病，因为你这个心电图是有点问题的。去抽血验几个指标，再做个CT吧，可以吗？”
“好。”于行之没有异议，做个CT也就多花一百多块钱的事。
打印机很快又打出来两种不同颜色的纸张，年轻的医生将其中一张粘贴在病历本首页，心率体温等信息的下方。
“出结果总共要三个小时，在这期间你先去看一趟心理科吧，看看能不能缓解一下你身上有点像是应激的问题，让你舒服一点。”
“好，谢谢医生。”
于行之拿齐纸张和病例往外走，临出门去又被医生叫住：“你现在四肢保持静止应该有点困难吧？可能会影响到抽血。待会抽血的时候你叫个人帮忙扶住手臂，不会有人笑你的，震颤是很常见的问题，急诊科的护士们见惯了。”
于行之惊讶抬眉：这么多年了，头一次有医生注意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细节。
其实之前他有好几次因为犯病出现肌肉震颤，抽血时手臂稳不住，给不太熟练的年轻护士小姑娘添了许多麻烦，有一次还被一位暴躁阿姐一边抓牢手臂一边训了一句：“别抖！这么大个人了还怕扎针吗？”
他侧了侧身以正面面对医生，颔首笑得真挚无比：“谢谢，你是个细心的好医生。”
“行啦别夸我了，我知道我很啰嗦，快去吧。”
医生没想到会挨夸，红着脸赶人。
“哪有。”于行之又笑得花枝招展，临走还不忘说一声“再见”，然后心情大好地走出了诊室。
“怎么样？”沈齐迎上来，依然是一脸关切。
“糟透了——”于行之收敛笑容幽幽地说道，在看到对方的表情如遭雷劈之后才满意地继续说，“要抽血和拍CT，然后等三个小时才能拿结果，麻烦死了。”
沈齐提起的那口气一下子又松掉，对这人无可奈何，却似乎并不生气：“你吓死我了。”
于行之把憋回去的笑容重新放回脸上，领着这人又往缴费窗口走，一边还不住地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现在的他整个人亢奋得过分，然而明媚过头的后果，就是满腹趣味无从施放，开起旁边这青年的玩笑根本不知道节制。
幸而沈齐不仅一点都不知道生气，对方抛来的梗他接住后还都笑得出来，就这么被一路逗一路笑得脸颊发酸。
缴费窗口前排队的人比沈齐刚才来交挂号费和心电图的费用时更多了，但这满大厅人海勉强还算有序。
沈齐本想自己排队，让于行之找个地方坐着，于行之却说自己坐不住，要自己排队。
出于不放心一个病人站在人堆里，沈齐只好跟着于行之一起，一前一后排队。
两个人站在一起，沈齐比于行之高了半个头、宽了好几厘米，衬得于行之瘦削孱弱，沈齐低头一看发现这人挺瘦，结合他对医院的熟悉程度，更加心疼了。
“哎，小家伙，待会抽血的时候帮我扶一下手臂。”
沈齐不明所以但直接点头答应了，同时就对方给自己的称呼抗议：“我又不是小孩子，别叫我小家伙。”
“行吧，那就大兄弟。”
沈齐又让他逗笑了。
这时他才想起来，他们双方连自我介绍都还没做过，于是主动报了姓名：“我叫沈齐，三点水的沈，整齐的齐，二十一岁大学生。”
于行之其实一开始就有意回避自报家门，现在对方主动提起，他只好也交代：“于行之，取自‘勤而行之’的行之，两横一竖钩的于。”
“啊？陶行知那两个字吗？”
“是之乎者也的‘之’。”
“啊？陶行知不是那个‘之’吗？”
于行之一边好笑一边叹气：“行了，我知道你是理工科生了。陶行知是‘知道’的‘知’。”
“喔……这样啊，我语文一直不太好。”沈齐讪笑，“话说为什么要扶手臂啊，抽血窗口一般不是有垫子可以放手吗？”
“这里的急诊科抽血没有垫子，连窗口都不是，有时候忙起来只有一个护士又要帮输液的扎针又要抽血。那边二号楼的检验科才是正常的窗口抽血。”
“哇……你还真是熟练。”
于行之满不在乎地表达出肯定：“我喜欢这里。”
“啊？喜欢……医院！？”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A大附三吗？”
“因为人太多？”
于行之摇头，非常认真正经地说道：“因为我被那里的护士凶过。”
沈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