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不言(2 / 2)
“喂,温远?”她假装热切地开口,“是你打电话给我了吗?”
对面沉默了一下,熟悉的男声响起:
“是我。”
江云深尴尬地顿住脚步,想不通为什么是温谨接的电话,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说她打错电话了吗?
“我在他学校,你考试结束了?正好过来吧。”
去哪儿?她根本不知道温谨在说什么,思忖片刻才小心问道:
“我现在去温远的学校门口吗?”
“笃行楼三层第二个办公室。”
“……好。”
江云深下午虽然还有考试,但开始的时间比较迟倒是不着急,温远的学校就挨着她的,慢慢走过去也不费事,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见温远的班主任。
年轻的女老师正十分诚恳地在和温谨详述他儿子在学校作业不交、晚自习逃课、上课玩手机的恶劣情况。江云深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估计温谨应该是早上去完公司就立刻过来了。
“作为孩子的班主任,我希望二位家长能够重视温远同学的问题,不要让他年纪轻轻就毁了大好的前途。”女老师认真地进行最后的陈述总结,江云深本来在走神,被那句“家长”震惊得抬起头。
她看看温谨,完全没有注意到不对的样子。
算了,人家都没说话呢她又起劲个什么。
离开办公室后,温谨顺手就把手机丢给她:
“这个给你,不要被温远找到。”
她接过来端详了一下,微微可惜,还是最新款的呢,以后只能放在她柜子里躺尸了。
“温叔叔接下来要回去吗?”她抬起头,说话的时候发现他下巴上沾到了不知从哪儿飘过来的蒲公英,顺手就去摘掉。
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他了,温谨突然侧头盯着她,江云深一抖,举起手给他看:
“蒲公英飞过来了。”
说完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惊讶地发现温谨居然弯了弯嘴角,表情像是温和地在同她说话:
“先不回去,你中午想吃什么?”
江云深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松开手让蒲公英飞走,踌躇了一下才开口:
“粥可以吗?天气热我吃不下什么。”
温谨带她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直接点了一锅粥,还有她根本吃不完的配菜。
江云深给他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
“这个很烫,叔叔慢点再喝。”
她咬了一口虾饺,对当前的情况有点困惑,困惑的来源主要是面前这个认识了不过两个月多一点的男人。
他们两个非亲非故,但温谨偶尔表现出来对她的信任似乎比她自己认为的要高。
她努力设想着假如有人突然闯进她的生活,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她一定会多多少少表现出排斥。而温谨并没有这样,或者说她并没有察觉到被排斥的迹象。
难道是她太过迟钝,不会看人脸色?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档口,温谨突然用一种陌生的语气开口了。
“你似乎对我很见外?”
江云深抬头,见他闲适地靠在椅背上,西装外套被脱下来,只有一件白衬衫,领口有点松,那不合常理的语气和神态仿佛做梦。
江云深的筷子都要从手里掉下来了。
索性她呆滞了两秒就反应过来,放下筷子思考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认识叔叔的时间还不长……”
当然也不短,但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温谨挑了挑眉,似乎不是很满意她的回答:
“只有这样吗?”
江云深心惊胆战地点头:
“暂时想不出别的理由。”
温谨招手喊来服务生:
“给这位小姐再上一份虾饺,谢谢。”
她刚才连着吃了三个,似乎是被温谨发现了,便不太好意思似的地低头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
“温叔叔最近好像很忙,还要分心照顾我,给您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他淡淡地说,瞥着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神色悠然:
“比起这个,我最近要去一趟C城,大概半个月,你帮我看着点温远,他马上放假了,可能会不安分。”江云深听完真的非常非常想拒绝,她本来是打算暑假去实习的,反正到了大四也基本没有课,一旦安定下来她就不用再这么寄人篱下,可是温谨行程不定,他说半个月,万一延长呢?她要在温家呆到几时?大概是看出来她的犹豫,温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开始吩咐:
“让他在我回来之前把作业都写完,写不完就滚出去,要是带着他所谓的同学回家你就把大门直接锁上,吃喝不用管,饿不死就行。”
“……吃喝我还是多少能帮点忙的……”大概是温谨的话太过残酷,江云深简直要开始同情温远,他真的是亲生的吗?说完又回过神来,她这么一说,岂不就是答应了?
温谨微不可察地弯起一点嘴角,在她抬起头前又收回去,面色清冷:
“快吃吧,下午不是还有考试?”
江云深愣愣地点头答应。
下午和晚上的科目都是江云深的拿手好戏,加上都是刚刚复习过的内容,做起来格外顺手,她交卷前算了算分数,估摸着这学期的奖学金应该也没问题,出考场的时候难得心情有点雀跃。
肩膀被重重一拍,江云深惊呼一声立刻捂住了嘴,回头瞪人。
杜未明笑嘻嘻地朝她作揖:
“多谢学霸大人,题都做出来了。”
她挑眉:
“通宵看的?”
这回轮到杜未明得意了:
“小爷我哪儿需要通宵,这不一眼就明白的事儿吗?”
江云深知道他说的昨天划的那些重点定理和要义,忍不住摇摇头:
“暴殄天物。”
“你是说我浪费了自己的脑子?”他笑容高高地挂在脸上,“居然能被你夸一声,值!”
江云深懒得和他皮,直接朝校门口的方向走,杜未明跟在她边上一路嘴就没停过:
“我听说你搬出原来的房子了?现在住哪儿啊?”
江云深不太想让他知道家里的事,轻飘飘道:
“亲戚家里。”
“什么亲戚啊?干嘛不回家住?”
他这么问下去根本没完没了,眼看着校门口越来越近,温谨的车可能还在外边等着,她有些心急:
“我表叔家——你干嘛跟着我?”
杜未明挠头:
“我也回家啊。”
她心下懊恼,忘了眼前这人也是不住宿的了,如今再原路返回又显得心虚,只好硬着头皮往外走。
温谨和她说好的地方本来离校门口有点距离,结果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直接把车停在了门口,江云深一眼看见那车牌号有点不自在,转头对杜未明说:
“接我的人来了,下回见吧。”
没等他有什么作答就匆匆忙忙往车子那里走。
车里温谨似乎有点疲惫,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揉着额头,见她进来了也没多说什么,发动车子。
江云深本来还想汇报一下今天的考试情况缓解一下尴尬,话到嘴边又堪堪咽了回去:他又不是自己家长,汇报了干嘛?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江云深拿出来一看,是杜未明发来的短信:
刚才那么心虚的表情干嘛?怕被家里人发现和我早恋吗?
知道他是在拿自己开涮,江云深快速回了句“神经,把你给美得,一脸褶子还早恋呢”。
温谨往她手机上瞟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开口:
“刚才那个是同学?”
江云深收回手机,朝着他点点头,声音乖巧:
“一个系的,考完试正好遇上了。”
“江云深。”他忽然直呼她全名,这似乎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江云深不禁挺直了背等待他的下文。
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
她正思忖着难道是自己哪里惹到他了,温谨忽然把车停到了路边。
她默默地看着他。
温谨打开车窗,路边的噪音打破了原本车内的沉静,他转头看着神色紧张的女孩,问:
“关于你母亲的事,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江云深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有些惊讶。关于母亲和温谨的关系,她不是没有过猜测,前夫、情人、兄妹,什么都猜了,她甚至怀疑过温谨会不会是她出生二十二年来从未谋面的父亲。江云深曾经试图从温远的脸上看出一丝丝和她相似的地方,但她看不出来,她和自己的母亲都是不像的,惟有性格,江云深骨子里和江琼一样,都是冷漠而自私的。
搬来温家的第一个礼拜,她就在猜测和怀疑中度过,不过很快她就看开了:父亲也好陌生人也罢,前二十二年她既然没有,那接下来想必也不需要,何况,还差一年她就能大学毕业,到时想去哪里去哪里,何必在这个节骨眼儿多生事端。
江云深自己一个人看得开,没想到温谨会突然提起来,她总不能说不在乎,那样看起来太没良心,想了想,还是露出一点萧瑟的表情:
“叔叔以前就认识母亲吗?”
温谨仔细盯着她的表情,忽而一笑:
“不光认识,还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