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第三天(贰)(2 / 2)
景安姚站在众人侧边,身影单薄秀美,面容却极为冷漠。直到楚骏说完,她仍是面无表情。,燕洄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情绪。
那个据说是他后宅妻妾的女子倒是先出声了,燕洄打量了她一下,觉得很是眼熟,但愣是想不起她是谁。
张秀贞笑得甜美:“都是臣妾有眼不识金镶玉,没认出公主来。幸好公主心胸阔达,否则臣妾还不知道要如何揪心。”
燕洄眼睛从她身上掠了过去,放下手中的茶碗。在一派和谐的氛围中,燕洄问出了一个众人猝不及防的问题:“宅子中的规矩何时变得这么松散,后宅的人要出门竟然不需要任何报备。”
按理说,他今日一早才登基,眼前这个姑娘不但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连京中也不应该看到她的身影。
燕洄这几年要发展,要壮大,着实收下了不少赠妾,其中有些是联姻所需,有些是旁人巴结他送的。不管这些姑娘有些什么靠山,一抬进府,通通按他的规矩安排在后宅。
他对这些人不上心,但也从不小看女子间的争风吃醋。为此,他还特地在府中留了一支侍卫队看守门户。现在想来,他留在府里的人怕是都被收买了,他这边还没下令让人进京,他们就急着把姑娘送过来了。
燕洄在心中给那些人记了一笔,又道:“你先出宫,叫府里的侍卫队一人去领二十鞭,之后让队长过来见朕。
张秀贞脸上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般,顿时通红起来。
楚骏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发展,他愣了一下,与燕洄对视一眼后突然移开了眼睛。
众人退下后。燕洄有一瞬间的沉默。他想着从前景安姚在自己面前的嚣张跋扈,与刚才那个任人诬陷抹黑的姑娘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他挥了挥手,外头的太监将宫门合上,室内落针可闻。
景安姚鼻端隐约闻见新漆的味道,窗纱是重新糊过的,家具也置换过了,不过才一夜,旧朝的痕迹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身明黄龙袍的男人眼神灼灼地看着她,景安姚心情复杂,半响,才轻轻扯了扯唇角。
这个动作就像信号一般,燕洄突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就像想把两人融在一起般,揉搓的力度重得惊人。两人的身躯紧密地贴在一起,他方正的下巴在她头顶蹭了又蹭,爱不释手,良久才叹出一口气。
他做这些的时候,景安姚就像一个木偶一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从刚才进殿时她就发现了,眼前的燕洄与她记忆里的那个深沉的帝王完全不同,年轻而富有生机,看向她时,眼神灼热得像烧着两团火苗,方才有人在时他还勉强克制,可如今只有两人独处,他举手投足间英气勃发,透露着直白的情意。
景安姚居然记不起燕洄还有对她这般情浓之时。
那些前程往事,景安姚如今就像雾里看花一样,隐隐绰绰。
她整个脑子里想的,都是二十年后燕洄一口一个昭贵妃戳她心肝的恶劣场景,心情十分不平静。
许是得不到她的反应,燕洄将她打横抱起,步至榻旁,一双俊目仔仔细细地看她,从她额上的美人尖到那双盛着两丸黑水银的眼眸,直到视线终于落到她似樱花瓣浅淡的嫣唇上。
怀中人的唇色透着一抹一碰就碎的脆弱,燕洄的手指轻轻摸了上去,眼神终于暗了下来。
此时屋内分外静谧,景安姚总觉得他的目光就像奸商在看着私有物一般,极具侵略性。
燕洄顿了顿,还是止住了动作。两人间的隔阂终究是一层巨大的障碍,不说清楚,燕洄永远也无法安心。他相信景安姚也是如此。
景安姚刚才确实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主要是燕洄对她的冲击力太大了。
缓过了刚才的不适后,景安姚心思逐渐清明。她没能抓住重生第一日的机会,眼下不过是再尝一番上辈子的苦果罢了。
她重生,却只是重生在灭国前日。垂死挣扎后还是旧事重演,郁结在心腔中横冲直撞,那些不甘忧愤像一座迸发的火山,突然间烧得景安姚心肝疼。只是有了上辈子作为铺垫,景安姚的缓冲时间还是缩短了不少。
她环顾了一下御书房,就连这座皇宫都是新朝的战利品,她想要拿乔嚣张激烈反抗也得看看身上有多少筹码。
刚才的催吐似乎伤了喉咙,此时她一出声便觉嗓音沙哑疼痛,景安姚索性站了起来,直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刚才的事?”景安姚拿出了自己最沉稳理智的一面,力求这辈子有个好开始能否极泰来。
她不知道,她这幅急于撇清两人干系的模样,让燕洄心中苦涩难忍。他跟随而上,高大的身影将景安姚细密地罩住,两人离得极近。景安姚只需一抬头便能见到他眼中的忐忑与热情,可惜景安姚却一直没有如他所愿认真看他一眼。
燕洄犹豫地握住她的手,见景安姚只是绷着脸没有抗拒,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姝姝想要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在他靠近时,景安姚真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服自己不躲开,但结果还是好得让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似乎洞悉她心中的诧异,燕洄对她一笑,两排牙齿白得惊人:“你以为我会怎么做?”
要是成了天下至尊还不能随心所欲,那他要这天下有何用?
燕洄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收敛了心中的忐忑,哼笑:“我可不比你心狠手辣,舍得让人受委屈。”燕洄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低声道:“别人都觉得我要皇位,是为了权力。可你知道的,我不过是被逼无奈。不这么干,就没有活路了。”
他抬头看她,眼底豁达坦荡,丝毫没有一丝伪装。
景安姚突然想起上辈子她临终前的情景。那时候,眼前的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喃喃细语说了很多话,她觉得他扰得人不得安眠,燕洄却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的心事。他说他最喜欢她梳着两个啾啾头的模样,娇美可爱,可一说话就暴露真正的脾性。
他说他对这天下其实并无多少野心,只是想求一条活路。可在大玄,他的路已经到了尽头,所以他不得不起兵造反。
景安姚当时一直觉得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并不信他说的话。可如今听着燕洄又一遍重复起当年之语,她突然有了些不同的滋味。
燕洄总觉得景安姚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预想中,景安姚就算与他吵得天昏地暗都是可能的。她一向就是一个偏心眼的人。为家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抢了大玄江山,景安姚无论如何不该如此平静。
燕洄收起心中的怀疑,伸出手细细触摸着她软乎乎的脸颊。
正当景安姚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时,燕洄又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耳朵,狠狠转了转,景安姚喊疼他也不放手,他恨声道:“知道疼就好,这是报复你这些年干的坏事。”
她干了什么坏事?
许是刚才脑子一直转着别的事,景安姚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燕洄提醒道:“三年前景湛如何能得那场大胜,楚林又是怎么回事?”想起三年前的旧事,燕洄忍不住绷着脸,面色沉了下来,气势吓人。要不是他福大命大,他三年前差点就被景湛给弄死了,当时他当真是命悬一线。
景安姚:“……”不知道是不是在奉先殿中看惯了燕洄的臭脸,她竟然不觉得他如今这幅模样十分可怕,相反的,她总觉得燕洄话里透着委屈。
若是为王为帝、坐拥三千后宫还要人同情怜惜,这世上就再没有得意人了。
她想起三哥与自己一对亲弟弟的结局,顿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二十年后那个渊峙深沉的帝王总不会是别人假扮的。
如今的燕洄还是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