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2 / 2）
许久，姬弘开口打破两人间的静默：“若我为姬钰求情，不知神君能否对她宽宥一二，罪状适当减轻。”他知希望甚渺，话语便说得有些轻。
澧兰目光未移，抿唇未言。
姬弘视线落在她淡然的面容上，仔细端详，能从她微绷紧的唇线探出几分愠色，俨然不会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姬弘暗叹一声，以为她不愿再搭理时，见她缓缓掀唇：“若是减轻姬钰的罪过能消除楠艾受的那些苦痛，能让楠艾割断的情丝重新长回来，我可以适当饶恕她。但是……”
澧兰话语一顿，侧身看向狐帝，眸若冰霜：“伤害已然造成，姬钰就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楠艾因她荒唐的举止受的伤是流淌在心底的血！一日难释怀，那血便一日不止。姬钰胸口的剑伤治愈便好，不过是风掠湖面，须臾无痕，如此就能消弭她所犯的罪吗？我断无法让她体验到楠艾所受之苦，也便要在肉体上令她得到应受的罪罚！”
狠绝的样子，合着她清冷的面容，显得几分冷漠无情。
姬弘顿然也生出些恼，驳道：“姬钰虽是犯错，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此事关键还在于昱琅对楠艾的感情。倘若他们感情坚固，更甚的，昱琅若能全然信任楠艾，又怎会让姬钰钻了空子？他们之间存在看不见的裂痕，姬钰刚好撬开了这裂痕，就算不是她，谁能保证这裂痕不会因其他人或其他因素而放大，最终毁了他们婚姻吗？”
他的话虽不中听，却怔得澧兰一时接不上话来。这些道理她都明白，不过藏在心底不愿揭开。她私心地恨着姬钰，想将楠艾受的苦全然加注在她身上，可她却没法同等地恨昱琅。毕竟同昱琅多年的朋友，他和楠艾一步步走向幸福再一瞬间重重坠落，昱琅心底的悔恨和创伤并不少。
说到底，楠艾真正的悲痛在于昱琅没有信任她，本该相携同心，他却没有在危机时刻站在她身旁一同面对，而是站在她的对立面质问她。
澧兰袖中手掌紧握，狐帝说对了，姬钰只是一个恰好的触发点，某种意义上，在婚前揭露出他们之间的问题总好过婚后再决裂。
她别开脸，目光重新落回湖面，盈盈波光入了眼，心底却晦涩不明。许久，她轻声轻语开了口。
“倘若姬钰当日所言为实，楠艾无可厚非接受结果。但她造谣生事，恶意中伤，理当承担全部罪责。倘若狐帝有一日寻觅到真正心爱之人，便知谎言的伤害程度不亚于粉身碎骨的重伤。蜂蝶振翅亦能卷积出推波翻浪的力量，再深厚的感情，他人的谎言也能见缝插针，如此一来，狐帝还能说谎言无罪吗？”
忽而她侧头朝他笑了笑：“你就当我是无情薄凉之人吧，还望狐帝有朝一日能寻得一善解人意的温纯女子。”狐帝同她在蓬莱岛坦白过感情，澧兰此番也算回了那日的话。
姬弘愣了愣，因她眉眼坦荡的祝愿，她是真心实意的。话题已然被她收尾，他也无法再厚着脸求情。
***
谛听用了心惊胆战术，之后的审问非常顺利，不多会儿，姬钰面色惨白、颤颤巍巍地地认了最后一项罪名，神色惊恐，已然吓得不轻。
书莫渎将罪状记录收入袖中，谛听便解除了法术，姬钰霎时回了神，恍然知晓方才之事，骇然不安。
她望着狐帝，揪着他衣袖，两行泪滑落，喊了句：“哥哥…”这会却是真正的委屈和恐慌。
狐帝拍拍她手摇摇头，只道：“明日我去同天帝求求情吧。”
姬钰从他语气中听出了无可奈何，身形晃了晃，那些罪名，条条状状二十六项，即便有十几条罪行很小，可叠加起来，她要受的罚约莫等同于断仙根。如此一想，她更是腿软身颤。
怨恨倏然沸燃心间，恨得姬钰胸口燃起一把火，烧出口中，冲着驾云飞至半空的澧兰大喊：“你就算将我杀了，报复个痛快，楠艾也得不到昱琅的感情！”
姬弘心惊，忙捏住她肩头喝止：“你作甚！闭嘴！”
半空的那朵云刹那停住，云头缓缓掉转，澧兰居高临下睥向湖边之人。
姬钰甩开姬弘的手臂，事到如今，还有何再顾忌，说多说少都得受刑，怎样都不能让澧兰好受！
她冲上前继续喊道：“昱琅本就将她当做安抚创伤的良药，是她愚蠢天真，一株归墟里长的艾草，竟妄想得到三殿下的心！我不过帮她认清现状，看清摇摇欲坠的感情。就算你对我报复个痛快，她永远都走不出这场阴影，哈哈！她永远都要受尽心底煎熬，她……”
‘嘭’的一声巨响，姬钰身旁本平静的湖面霎时扬起几丈高的浪头，仿若巨石坠湖，愣是吓得她收了声。
待浪头稀拉哗啦落回湖面，才瞧清，原来是云头上的澧兰幻出白绸重力击打在湖面。
书莫渎登时慌神，尊者可是交代过不能让澧兰和姬钰发生正面冲突，如遇闲情，立即阻止。
他刚开口要劝说，而下方的姬弘也看出形势不对，正上前欲将姬钰拖回庭院，可不能再生事了。
可他们出口的还未出口，出手的还未出手，视线急速闪过一道藕色身影，风驰电擎般的快。
书莫渎反应过来时，手掌连她寸片裳角都未触到，谛听的爪子也是顿在半空，甚都未捞到。两人朝下一看，心陡然拔凉，惨了！
瞬落湖面的澧兰出手如电，白绸眨眼将湖边的姬钰缠裹，她狠力一拽，只听咚的声响，拖着姬钰就遁入湖中。
书莫渎和谛听赶忙飞下云头，姬弘也行至湖边，三人一瞧，傻了眼。
湖中漂浮着成百上千的白绸，层层叠叠，白茫一片，她这是铁了心不让他们寻到踪迹。事态有些出人意料的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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