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刀名荒沉(2 / 2)
他说起话来,声音比斗篷人还沙哑:“铁蒺藜自铸成开始,就是守护圣教的天堑。接下的任务断没有失手过。如今这圣教的铁壁栽在你们这些小娃娃身上,说出去比那些自诩江湖高手却躲在一旁不敢出声的老不死们强多了。”
宗意不咸不淡地说:“徒有虚名有什么用,还没有能换几两银子的人参实在。我们无冤无仇,甚至都没见过面,就操纵斗篷人来偷袭我们。怪不得世人称你们为魔教,胡作非为,滥杀无辜,必然为天地世间所不齿。”
老头听后发出尖利的长笑,似乎是听见了几辈子加起来都没听过的好笑的话,捂着肚子又笑了一轮,才磕磕绊绊地回道:“在圣教的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受到圣教庇护的信徒,圣教会保他们夜可安枕昼可饱腹,一生顺遂无忧。一种便是愚昧无知,反抗圣教的作死鬼。你们是哪一种人?”
原来山林里还隐藏了一个大魔头,李渡心道:“将活人喂蛊虫做成铁蒺藜,这等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圣教?”
他惯常喜欢作死,敲敲温慕雪问:“他们就没个名字?万一以后遇见,怠慢了岂不是就……”说完还用手在颈边划了一下。
温慕雪虽然年纪小个子矮,但一向傲气,不爱拿正眼瞧人。此时正努力仰着头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说道:“正道的人称他们为魔教,魔教的说自己是圣教。不信你问他们知不知道这‘圣教’的全名是啥。”
老头仿佛长了顺风耳,离了十来丈远也能听见李渡的嘀咕,顿时一噎瞪向他,像是要将他撕裂似的。
放在平常,李渡早就吓得跑没影了。但之前有宗意顶着,现在有步陈坐镇,于他来说这辈子只有这两尊神最可靠,断没有胆怯的道理。
老头桀桀怪笑着,无端让人心生寒意,他说道:“成为铁蒺藜后便是永生,身体如铁铸般刀枪不入,不老不死不就是你们这些大梁人追求的事吗。圣教可以帮你们实现愿望,交出铁蒺藜,我代表圣教赐予你们重生的机会。”
宗意对他极为厌恶,说话也没带好气:“帮我们实现愿望,你们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神神叨叨的老匹夫,你打错了主意。铁蒺藜被神机弩射成了筛子,一会儿便烧了烤兔子吃。”
鬼老头当即僵住,没想到拿把刀耍花样的小姑娘竟然看透了他。
他操纵铁蒺藜寻找幽州王之子不成,便想将在场的人尽数灭口。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天外飞来救援的帝师大人将铁蒺藜打成残废,还被铁卫踢皮球似的堆到了一起,边上站了一圈铁卫,架上三架神机弩,便是只苍蝇都得做个全身检查才能放进去。他计划失败却仍不走,固执地在一旁仔细蹲守,仅仅是因为他想要将铁蒺藜回收。
铁蒺藜被制成后,皮肤硬如铁壁,力气大地能将城墙掀开,全身上下唯一脆弱的只有心脏。但心脏被铁皮似的皮肤包裹在中间,纵然是学了武的想破开都是难上加难。若是宗意刀没碎,说不定用尽全身的力气能打死一个铁蒺藜。
但神机弩不同,神机弩是大梁偷偷发明的神兵利器,在一战定江山之前一直被武王府藏着掖着关在北疆。神机弩是天生的杀器,一旦弩机启动,□□架上,那眨眼便突袭而来的箭矢出箭必夺命。铁蒺藜心脏被神机弩穿透,便成了彻彻底底的死人,再也听不得魔教中人的命令,但毕竟是用蛊毒和药物泡出来的,便是带回去作为药人的辅药也是极好的。况且,魔教对于铁蒺藜的管控极强,生怕被江湖大夫查出药人的配方来,自是对铁蒺藜的外出控制极严。
若非为追幽州王之子而来,魔教怎会舍得将十数个铁蒺藜不远万里派来大梁。
对于接了任务的人来说,任务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任务失败还丢失了一批铁蒺藜。
步陈一脚踹在堆成小山的铁蒺藜上,笑着说道:“不如你来试试,是你抢得快,还是我烧得快。”
老头瞪着步陈的眼睛,就像夜晚的秃鹫在盯着猎物:“你们敢和魔教作对,教主不会放过你们。圣女指引我们通往真理的路,任何挡在我们祈神之路上的人都得死。”
他话音刚落,一片银光映着隐隐约约的月光便劈了下来。宗意再也受不了这个家伙胡说八道,准备先下手为强。
听人说完话再动手是主角的标配,她认为自己不是主角,自是不用这么傻。
那老头方才从林子里出来,走一步晃三下,让人担心一步走岔了就能翻下山去。他此刻依然是摇摇晃晃,但宗意却惊讶于踏西风已经用到极致,却仍只能到离他一尺处,再进不能。
宗意不服输,咬牙提了内力,一口气憋得胸口疼。看在别人眼里,她快到几乎成了残影,那老头却仍是一副慢悠悠的样子,像转自家后花园似的,再拎个鸟笼就是逛大街的老大爷。
距离不够,长刀来凑。宗意翻起荒沉,刀身抬到双眼,刀尖如蛟龙般窜了出来,飞快地刺出三刀,分别劈在老头的面门、心口、腹下三寸。但这老头反应极快,桀桀一笑便闪过宗意的长刀,宗意三刀都没落空,但劈到的都是些无辜的花草树木。
此人根本不与她认真打,像是狐狸逗兔子,慢慢地消磨着她的耐心和力气,将她缓缓拉入他的领域中。
荒沉刀如其名,越来越沉。宗意的手上竟渐渐失了力气,放抬起长刀便失了准头,这一刀劈下老头是没什么事,但是她却要反伤到自己了。
问题并非出在荒沉上,而是她出了问题。
她被算计了,无声无息地踏进了他的陷阱里,绝望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他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