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2 / 2）

一群人纷纷转头看她，只是在他们的眼里，没有情侣，没有石狮，就她一个对着空气在拍桌大叫。

客人走得七七八八，——显然这样的天气，没几个人会野在外面。

式甲式乙在吧台下面开了一桌棋局，安静地大杀四方；王长野想起还有账本没算，本来信心满满的，可谁知最后一行出了问题，总有0.61对不上。

读书时是学霸，毕业后是文盲。

王长野恍神感叹，自己居然还不如一只妖怪适合当老板？然后深以为意地合上了账本，又去翻那本传奇小说。

书里正写到百年前，卓兰镇有五个著名的家姓“阎胡吴魏金”，为首的女苦主阎女守四道之“阴阳道”，却惨遭陷害，躲在青鸾山里避世，因缘巧合收留了同病相怜从魏家逃出来的金大小姐。

也是奇怪，这半白半文的字轻而易举地就读了下来，王长野如同亲身经历一般。指间氤氲，她吐了一口烟，眉目中仿佛可见当时血海迷情，无故便心血澎湃，像是融入其中为那故事里的人物激动。

正当王长野全情投入时，有人打扰：“麻烦再上两份饮料。”

“几号桌？”灯光下，王长野答得有气无力，没抬头。

直到一只有着漂亮长骨节的手，把座位单号推到她的面前。“六号。”那人大概是看到那本书，居然主动问她，“你看的这本，说得可是卓兰镇‘阎胡吴魏金’那五家姓的故事？”

王长野仰起头，透过迷离玄妙的烟，她瞥见一张帅气的脸，犯困的神经“叮”地振奋了一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年头流行起来的帅哥越来越趋于幼齿，眼前的这个可难得符合她的口味。

他个子很高，栗色头发板寸长，干净地贴着头皮，眼睛鼻子漂亮到恰到好处，即使是穿着一件宽大的卫衣，也像是从杂志里走出来一样得赏心悦目，把她从之前的怪诞情绪中拯救出来。

“我也看过这本，那阎家女子的身世着实可怜。”那人靠着吧台朝她点头示意，想必是发现王长野那炙热的眼神，明显愣了一下，含混地“嗯”了一声示意她看单子。

此时的王长野笑容灿烂，扫了一眼账单：“再续一单一样的？一杯柠檬茶，一杯拿铁？”

客人装出些从容，这一次是真的温润动人，嘴角轻轻一翘，还给了她一个浅浅的笑脸，神色里带着些乖巧和一种微妙的好奇，——看上去他倒是性格很好的样子。

这家咖啡馆虽说挂着正常营业到凌晨两点的牌子，但十点以后基本上就没什么客人了，又加之下了场大雨，王长野打算提早关门，此时却恨不得店里永不打烊，直到世界毁灭只有他们两个……最好能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聊人生哲理，通宵达旦，乃至夜夜笙歌：以前，没有见过他？以后，他会不会再来？

人说死前会把自己的一生走马观花走一边，王长野这是才看人一眼，就跟人过完了一生。这些想法终于让她生出几分羞涩，害臊起来，客人看着她，不明所以地也陪着一起笑。

她把柠檬水置办完毕：“咖啡等一下给你送过来。”又拍了拍那张单子，“结过了吧？都这个点了，续杯给你算免单。”

做惯了虚情假意的笑，这一次，王长野笑得特别真诚。

“那便麻烦你了。”这客人颇为客气，言语间带着古风，说着停顿了一下身形，眼中闪过一阵薄青色的异样。

王长野愣了愣。

“我叫陈镜知，很高兴认识你。”

“王长野，欢迎再次光临！”王长野后半句来得突然，完全出自条件反射职业习惯，她心中自己抽自己一巴掌。

那人愈发和气地点头，对她招招手，回了座位。

王长野眼神不怎么老实地跟着这个叫做陈镜知的背影，六号卡座的空座位对面坐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此刻也正朝着她看：少年的眼神里有些凌冽。那气势让她自觉生出了“生人勿近”的四字感慨，——想她刚才花痴的样子必然毫不掩饰无一例外地落在这个旁观者眼里。

还没等王长野想出什么门道，一转眼，少年又变作牲畜无害的桃花脸，朝气蓬勃地向那位叫做陈镜知的客人伸出双手，毫不客气抱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地朝他嘴上亲了上去。

式甲式乙不知何时偷偷躲起了起来，此刻从吧台下面悄悄探出头，指着陈镜知的背影，口中呼出惊叹：哇，是个妖怪……